伴隨著這聲哭聲，譚家人一窩蜂的涌進了病房。
病床上躺著一位形容枯槁，行將就木的老人，老人年輕時是個大個子，只可惜現在已經瘦的皮包骨了，眼窩深陷，氣息奄奄。
他努力的伸出枯枝一般的手，蓋在了趴在病床上痛哭的譚明秋頭上，嘴一張一合，誰也不知道他在說什么？
常年照顧他的護士趴在他的耳邊，認真傾聽。
“首長說了，譚家人都是犟種，他不怪你。”護士說完這句話，譚明秋哭的更厲害了。
“首長說，你在盛天做的那些事情他都知道了，你做得很好，沒有丟譚家的臉。”
“首長說，譚家這些孫子里，你最像他，他讓你好好在部隊干。”
譚明秋努力的點著頭，“爺爺，我會的。”
老人又說了一句話，依然由護士轉述，“首長說，他想見見譚家的第四代。”
譚明秋急忙把譚虎抱起，湊到老人面前，“爺爺，你看，這是我兒子，你的重孫子譚虎，他馬上就四歲了。”
老人勉強抬起眼皮，看了一眼虎頭虎腦的譚虎，欣慰的眨了眨眼，又重新閉上眼睛。
譚虎很害怕，他很想從病房里出去，病床上躺著的這個他從來沒見過的太爺爺太嚇人了，但是父親把他抱得緊緊的，他根本掙脫不了。
終于，小孩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譚明春急忙從譚明秋手中接過譚虎，“虎子乖，別哭，大姑帶你出去。”
譚明春抱著譚虎出了病房，林致遠迎了上去，伸出手，“把虎子給我吧，你回去聽聽老人最后的遺言。”
大概是在飛機上和林致遠混熟了，譚虎張開小手，“我要老丈人抱，不要大姑。”
譚明春急急忙忙把譚虎交給林致遠，轉身又回到病房。
老人說了這么多話，顯然是累了，他休息了好一陣，這才重新開口，依然由護士轉述。
“你們用不著傷心，我是死過多少次的人了，能活到今天都是賺的，和我那些老兄弟老戰友比，我活的時間太長了。”
“老大老二老三做的都很好，我知足了。”
“我死后，喪事一切從簡，不要給組織添麻煩。”
“譚家子孫不要為非作歹，不要忘了你們的出身……”
最后一句話沒說完，老人的喉嚨似乎被什么堵住了，呼呼的上不來氣，他的眼睛猛然睜大，努力的側過身，極力的想把病房里的人一一看清。
當他的目光定在最小的譚明嫣身上時，眼中的那道光消失了。
病房里哭聲一片。
“爸！”
“爺爺！”
病房外聽到哭聲的譚虎緊緊摟著林致遠的脖子，小聲的問道：“老丈人，太爺爺是死了嗎？”
林致遠猶豫了一下，“是的，他老人家去世了。”
“姥姥說，人死了就會去另外一個世界，是不是真的？”
“可能吧，我也不知道。”林致遠抱著譚虎，向外走了幾步，盡量的遠離病房。
譚虎太小，他不想這一幕嚇到孩子。
病房里，醫生護士還有幾名工作人員正在勸說譚家人。
“譚書記，千萬要節哀呀，保重身體，老爺子走了，大家都很悲痛，但是咱們現在要考慮的是把老爺子的后事辦好。”
幾名護士上前，想給老人擦拭一下身體換上衣服，被譚光文叫停了。
“謝謝你們，這些事情我們自己家里人來做。”譚光文回過頭，喊了一聲，“女人們出去，老二，老三，明秋，明東你們過來。”
譚家的三個兒媳，還有譚明春，譚明嫣，樊田都被趕出病房，只有男人留在里面。
接下來的一幕讓林致遠開了眼界。
幾名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武警士兵抬著擔架進了病房，不大功夫，換好了一身沒有軍銜軍裝的老爺子蓋著黨旗被抬了出來。譚家的男丁緊緊跟在后面。
幾個穿著中山裝的工作人員簇擁著譚家三兄弟，“譚書記，八寶山那邊已經通知了，靈堂正在準備。”
“首長生前工作過的部隊和單位都已經打過電話了，他們表示馬上會趕到八寶山。”
“幾位長老的電話也打完了，在京的長老表示會親自出席首長的追悼會，在外面的也表示會派人參加。”
“中辦國辦軍偉剛剛也打過電話了……”
這一行人腳步匆匆，很快就下了樓。
譚虎看到譚明秋和樊田都在人群中，他伸出小手，使勁的喊著爸爸媽媽。
但是現在譚明秋哪有功夫理兒子，他遠遠的看了一眼林致遠，說了一句話，“致遠，今天我和樊田會很忙，八寶山那種地方小孩子去不合適，你幫我把虎子帶回家，晚上我會給你打電話的。”
“也好！”林致遠知道譚家老爺子去世肯定會有一大批高級領導過來吊唁慰問。譚明秋作為譚家的長房長孫，肯定是走不開的。
譚虎也沒見過譚家其他人，除了自己，他誰也不跟，現在只能先把孩子帶回到自己家。
林致遠抱著哇哇大哭的譚虎慢慢下了樓，一邊走一邊哄，“虎子別哭，我知道你最勇敢了，咱們男子漢不許掉眼淚。”
“老丈人，爸爸媽媽為什么不理我？他們是不是不要我了？”
“不是，是爸爸媽媽今天會很忙，咱們不要打擾他們好不好？你跟我回家，讓阿蘇姐姐陪你玩兒行不行？我家有好多玩具，還有很多好吃的。”
連哄帶騙，譚虎終于收住了眼淚。
林致遠抱著他出了醫院，打了一輛車，直接去了后海。
在車上，林致遠給蘇錦打了個電話，讓她把阿蘇從幼兒園接回來。
蘇錦一聽林致遠又神出鬼沒的突然來了燕京，吃了一驚之后，經林致遠解釋，才明白原委，馬上痛快的答應了，“行，我現在就讓沈姐去接阿蘇，然后我們帶兩個孩子去逛街，給虎子買兩套換洗的衣服，再買些好吃的和玩具，小孩子有了這些就不會哭鬧了。”
蘇錦帶孩子還是有一套方法的，林致遠回到后海家中時，阿蘇已經從幼兒園接回來了。
蘇錦，楊芝蘭，沈娟，三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逛街購物去了。
林致遠給革鋼駐京辦的向陽打了個電話，讓他想辦法采購一對花圈和挽聯。
隨后，林致遠把譚家老爺子去世的消息告訴了蘇千成，蘇千成呆坐了半晌，落寞的嘆了口氣，“老政委也走了，我們這代人沒剩下幾個了。”
說著，蘇千成起身就要去八寶山，送老政委最后一場。
林致遠急忙勸住他，“爺爺，譚家老爺子剛走，那邊現在一定有很多事要辦，不如明天，明天我陪你去吊唁。”
蘇千成閉上眼，點了點頭。然后他就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坐著。
燕京的八月非常炎熱，上午的陽光射進房間里，打在蘇千成的身上，形成了一片斑駁的光影。
在這片光影中，林致遠看到了一個老人無可奈何的悲傷。
網頁版章節內容慢，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
請退出轉碼頁面，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