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轉眼,又是一個星期過去。
這七天間,李星魂如普通人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仿佛真的淪為了礦奴般,每天在廢料間和礦區兩點一線。
而且,有了阿寶的‘保護’,他也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。
直到這天。
礦區內傳出轟隆一聲巨響,緊跟著,仿佛天塌地陷般,無數碎石滾落,連地面都震顫起來。
無數礦奴嚇得色變,連滾帶爬的跑出來。
連李星魂也不例外。
以他如今的境況,若被壓在礦山之下,同樣會一命嗚呼。
“發生了什么?”
有新來的礦奴,滿眼驚懼地道。
“塌方了,是63號礦區,聽說里面的礦奴都被壓成了肉餅,好慘的咧。”
另外一位黑黢黢的礦奴,一臉唏噓地道。
在這礦區中,高強度的工作只是其次,甚至監工的毆打也不算什么,真正要命的是塌方。
試想一下,大半座山壓下來,那股洪流般的沖勁,血肉之軀如何承受得住?
而李星魂在人群中,聽到63號礦區,忽然眼神一陣刺痛。
他記得,這是阿寶和她母親所在的礦區。
想到可能發生的事,李星魂一陣恍惚,天旋地轉。
但他什么都做不了,默默站立一會,就形如朽木的返回了礦區,此后好幾天都沒有說話,也沒再見到那個心眼鬼多的小黑炭丫頭。
就在李星魂以為,阿寶已經深埋礦區下面時。
這個小黑炭丫頭,卻忽然出現了。
“那天娘親讓我出去扔廢料了,所以我沒被壓死。”
只見小女孩面無血色,顫抖著嘴唇,顫聲道:“但是,我娘親她……她……”
最后幾個字,再也說不出來,像是噎住了。
李星魂一臉疼惜,低頭看著這個雙眼紅腫的女孩,不知道怎么去安慰。
“爹走了,娘親也走了,阿寶為什么這么命苦?”
阿寶低聲哽咽道,如同嗚咽的小獸,“以后再沒人疼我了,以后再沒人叫我阿寶了。”
李星魂探出一只手,放在小女孩腦袋上,輕輕的說道:“阿,阿寶,你不是一無所有,還有我,這個朋友。”
這是他來到魔界后,第一次開口。
有些僵澀,有些拗口,但卻是純正的魔族口音。
這聲音傳出。
阿寶便呆住了。
她呆呆的看著李星魂,過了好久好久,才反應過來,然后一下抱緊這個男人,哇的一下哭了出來。
她已經很久沒哭的這么撕心裂肺了。
哪怕當初爹爹的噩耗傳出,也是懵懵懂懂,心里有些難過,感覺空落落的。
哪怕被那些同齡的孩子,打的頭破血流,她也是一聲都不吭的。
但現在,這個小女孩,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,大聲哭喊,哭的都要斷氣了。
“啞巴叔叔!”
“是我沒用,是我沒保護好娘親!”
“我想娘親了,我想爹爹了,我想回家!”
她沒有去糾結,一個啞巴怎么會忽然說話。
這些都不重要了,小女孩就感覺身體如同被割裂般難受。
“阿寶你放心,我會帶你出去的,相信啞巴叔叔。”
“之前是你保護叔叔,現在由叔叔,來保護你。”
李星魂緩緩蹲下身子,將額頭貼在了阿寶的額頭上。
這一刻,他抱著她,思緒飄飛,好像想到了一個女孩,同樣從小就失去雙親,還被師父算計,命運與阿寶何其相似……
只是,那女孩的音容笑貌,似在歲月中擱淺,讓他完全回憶不起來。
不知過去多久,李星魂發現懷里的小女孩沒了動靜,低頭一看,已經睡過去了。
哪怕昏睡狀態,阿寶也一抽一抽的,小手緊緊地扯著李星魂的衣角,似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李星魂僵硬著身子,沒敢動彈,抱著她一夜到天明。
嘴里吶吶道:“阿寶最在乎的娘親走了,但沒事,你還有我這個朋友,不怕呦,不怕呦,都會好起來的……”
第二天黎明時分。
阿寶醒來,慣例的就要喊一聲娘親,卻忽然意識到什么,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。
“阿寶,喝點水。”
李星魂端著一個石碗走來。
阿寶見狀,慌忙抬起手臂,胡亂擦拭臉上的淚水,似是不想讓啞巴叔叔看到自己這般弱小的樣子。
她接過石碗,一口氣喝光里面的水,又探出小手,狠狠擰了李星魂胳膊一把。
“嘶!”
李星魂頓時疼的齜牙咧嘴,“你干嘛?”
“你為什么騙我?”
“你分明不是啞巴,為什么要裝啞巴?”
阿寶恨恨地瞪著李星魂。
李星魂翻了個白眼,“我從來沒說自己是啞巴,也沒裝啞巴,只是不想說話。”
“連我也不想說?那就是沒把阿寶當朋友。”
阿寶凝視著李星魂。
“這,重要嗎?”
李星魂一臉奇怪。
“不重要嗎?!我娘說過,對自己在意的人,是不能說謊的!說明你心里根本不把阿寶當朋友。”
阿寶大聲質問,聲音很尖,很細。
透露出一股歇斯底里的意味。
“對不起。”
兩人異口同聲。
李星魂的意思是,他應該很早開口,不該封閉自己。
同時他也明白,阿寶為何也要說聲對不起。
這個小女孩,在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后,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刺猬,連身邊的人都要扎上一下。
隨后是良久的沉默。
沉默到窒息。
一直等監工通知李星魂開工時,阿寶都沒再開口,等李星魂走后,她還是蜷縮在那個廢料間,抱著肩膀,低頭看著地面。
李星魂怕她想不開,又輕聲安慰幾句,這才去了礦區。
到了晚上,挖礦結束,他幾乎是跑著回來的,見那小小的身影依然在那,松了口氣,也有說不出的心疼。
“阿寶,吃點東西吧!”
小女孩并不見外,接過李星魂遞過的飯盒,狠狠吃著,三五口便吃的一干二凈。
然后拍了拍肚子,站起身來,“啞巴叔叔,我這幾天之所以沒找你,是在調查一件事。”
“我娘不是被坍塌的礦石砸死的,是被那些監工害死的!”
“他們以為神不知鬼不覺,但阿寶早就聽墻根聽到了!”
說著,她抽出一把石刀,狠狠地道:“你先睡,我替我娘報仇去!”
“咱們下輩子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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