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驛館安頓好了江川和辛夷之后，符羽先行回宮。
他顧不上舟車勞頓之苦，直奔紅衣內衛處找少閣領莫少言有事詢問。
莫少言正在查看剛剛收到的一封諜報，看完用火焚掉，眼看著它成了一堆灰燼。走到臨窗的位置，向外瞧去，看到了匆匆趕來的符羽。
符羽進得門去，也不跟莫少言打招呼，一屁股坐在了莫少言的位子上，端起莫少言的茶碗，莫少言來不及阻止，眼看著他將自己的茶也喝光，只得搖頭。對于這位皇子行事無忌他實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莫少言施禮：“殿下急匆匆前來所為何事?”
“莫少言，你少跟我裝，你會不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？我問你，蓬萊島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？
莫少言沒說話，拿出一張地圖，放在符羽的面前：“殿下請看。”
圖上竟標出數個蓬萊島，看得江川眼花繚亂，一拍桌子：“莫少言，你就拿這個來敷衍我？”
莫少言緩緩道：“蓬萊島本是神話傳說中的島，海邊的人都認為自己這片海域的島嶼就是蓬萊島，所以光是東海就有八座蓬萊島，南海和北海又有數座蓬萊島，標出來的目前就這些多，興許還有不知道的。”
符羽笑著點頭：“莫少言，你是明白人，你知道我問的是哪一個？實話給跟我說了，好讓我心里有底。”
“殿下謬贊了，我們做奴才的，知道自己幾斤幾兩，唯對圣上盡力竭力。在下實在不知殿下問的是哪一座島嶼，因取名叫蓬萊島，當地百姓便當作是仙島，認為住在上面會帶來平安好運，即便是不住在島上，也會把家里的墓地遷到島上，每年清明、過節的時候會乘船去往島上祭拜。”
符羽發現了莫少言總在避開自己的話題，“你別跟我兜圈子，我也不跟你兜圈子，你就直說，朝中是不是有反賊？”
“卑職不知。”
符羽氣地踢了他一腳：“好好好，莫少言你是一問三不知，而我對你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，從我得知有蓬萊島這個事，就飛書給你，你這個紅衣內衛少閣領卻對我事事都隱瞞……”
突然聲線放低，有點耍賴的口氣：“你這樣……我們還能不能做朋友了啊？”
莫少言還是一貫的表情，看不出任何一絲的改變，好像他天生就是一個沒有表情的人：“你是殿下，卑職是臣子。”
符羽指了指莫少言，“服了你了，跟我玩這套。”
平復了一下心情，突然走到他身邊，小聲問道：“是不是朝中權臣意圖謀反？現在還不能說，生怕走漏風聲？”
“卑職真不知道。”
“程瑤？張志東？還是……賢王爺？”
“殿下，可不敢亂說。”
“知道了，賢王爺！”
莫少言無語地看著他，一副隨你怎么想怎么問，想從我口中掏出消息，沒門。
符羽純是試探，問來問去見實在問不出什么，便走到門外，忍了忍又停住了腳步，回過身來，“我知道你們的規矩，只對圣上負責，我確實有些越權了，這也不能怪我，消息是我傳遞給你的，我總該問一問，你總該查一查吧，被人追殺的是我，狼狽逃跑的也是我，我問問查得怎么樣了？背后的人物到底是誰，也算是人之常情吧。”
“是，殿下，一有消息，屬下立即跟您稟報。”
“再問你最后一句，到底查得怎么樣了？”
莫少言微笑：“快了！”
“你居然也學衙門那一套，用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借口來敷衍我。”符羽轉身大步離開，哐當一聲帶上了門，“莫少言，真有你的。”
“殿下慢走，卑職就不送了。”
“用不著你送，我自己走。”符羽氣呼呼地走了。
——
驛館內。
江川枯坐在燈下。
他心中隱約已經感覺到了不妙。
兩日前，每日還有數撥鳩羽衛前來行刺，這兩日卻日漸消停了下來，自昨日起到現在竟無一個行刺之人，往日不論喝水吃飯都要謹慎小心，現在竟毫無下毒痕跡。
依照蓬萊島的辦事原則，不達目的不罷休。只要他們想要刺殺一個人，不論對方什么身份，就算是躲在深宮大內，也會派人刺殺，直到殺死，可現在竟然消停了……
江川想，除非是蓬萊島出事了。
柳葉的死再加上那日在沙舫上兩位尊使自爆來自“蓬萊島”，鳩羽衛和蓬萊島早已漸漸浮出水面，紅衣內衛不是吃干飯的。蓬萊島上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，個個視皇帝為死敵……
他低低嘆出一口氣，蓬萊島若真出事，恐怕自己等來的便是紅衣內衛的莫少言。報仇的事，恐怕更是遙遙無期了。
就看明天了。
他正想著，忽聽這個聲音傳來：“江川，明日面見圣上，你可想好了如何跟圣上和百官講述你對筑三江堰的構想了么？”
辛夷也還未睡，年紀大了，舟車勞頓的苦吃得消，一路被追殺，也沒當回事，眼下卻隱隱為江川擔心。
老人不是不知道，江川沒對自己說實話。有些事，必須跟他好好交代，免得明日殿前鬧出事端。
于是，本來已經睡下的辛夷又起身，穿好了衣服，推門走了進來，開門見山問道。
“夫子。”江川回過神來，不動聲色地施禮，“學生確實還需好好準備。”
辛夷走過去，手按在江川的肩頭：“穩住心神。”
“是，夫子。”
“有想不明白的地方，隨時找夫子商量。”
“是。”
辛夷在他面前坐下，看了他半晌，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：“蓬萊島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，那都是過去的事，把它給忘了，記住你未來要做的事。”
江川不知道如何搭話。
辛夷點到即止，從袖中拿出一本書，“此書，乃是我老友尚步亭親手所寫之書，上面有他完整的治水思路，老夫認為此時是該把他交給你了。”
江川惶恐地站起身，恭恭敬敬地接下了書。
目光觸及封面上父親筆跡的那剎那，早就練得如鋼鐵一般的心，在劇烈地跳動著，仿佛只要張開嘴，就會從嗓子跳出來一般。
“早些歇息，老夫走了。”
江川抬起頭癡癡地看著辛夷的背影，低頭翻開書時，強忍住眼淚，讓自己一點哭聲也沒發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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