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報數!”
“1、2、3、4、5……”龍泉莊的麥場上,各排開始報名,接著值班的班長開始向連值班員報告。
連值班員是由各排排長輪流擔任。
指揮排的值班班長是黃忠河,他在整理好指揮排隊伍以后,雙拳一握,緊跑幾步,一個立定,右手舉到帽檐。“值班員同志,指揮排參加點名應到十七人,實到十六人,值班班長黃忠河。”
“請稍息。”
“是!”
黃忠河再次跑回到指揮排隊列前,大聲地說:“稍息。”然后他站到指揮排的隊列第一排左側。
今天晚上是大胡子田連長負責點名,他十分威武走到隊前。
“同志們。”
“刷”全連全體立正,發出一個聲音。
“請稍息。”
“刷”全連又是一個聲音。
“今天晚上點名的第一個內容,嗯,是宣布一下直屬隊和連隊的決定……”
晚上連隊點名后,照例還要開排務會和班務會,所以大家一齊豎起耳朵聽大胡子田連長的點名。
“現在任命:孫汝銀。”
“到!”孫汝銀從一排的位置,向前跨出一步。
“代理炮一排排長。”
“是!”孫汝銀向連長敬了一個禮,然后一個原地向后轉,又給全連敬了一個禮,然后向前一步,歸隊。
“張得龍。”
“到!”大個子張得龍嗓門特別響亮,向前一步,那腳后跟磕的聲音也是特別響。
“代理炮二排排長。”
“是!”
接下來,全連都靜得沒有聲音,因為指揮排也沒有排長,新的代理排長會是誰?電話班長小高,用眼睛的余光,偷偷地瞄了一眼黃忠河,又瞄瞄王珂。因為在指揮排的隊列前,并沒有出現陌生的干部。
而大胡子田連長呢,似乎也有意地渲染這最后一刻的氣氛。
短暫的停頓后,他突然喊道:“王珂。”
“到!”王珂神反應,幾乎是踩著“珂”的尾音。王珂左腿繃直,向前“啪”邁了一步。
“代理指揮排排長。”
“是!”
王珂歸回到隊列中的時候,全指揮排都在看他,尤其是偵察班。
“宋睿民。”
“到。”宋睿民猝不及防。他在王珂的身后,并沒有想到還有自己的什么事。
“出列。”王珂低聲地提醒。
宋睿民趕緊向側方橫跨一步,向前三步走。
“任命你為指揮排偵察班長。”
“是!”
嗯?全連都蒙住了,這意思,王珂回不去了。他的班長一職被褫奪了。
王珂也更迷糊了,下午還說得好好的,讓宋睿民和自己一樣也是代理,現在這樣一宣布,那就是肯定沒有自己的班長位置了。
接下來,大胡子田連長說的是什么?估計全連都沒有多少人聽進去了。王珂代理指揮排長一職,是那么突然,又那么自然!
事前沒有一點風,此時更如刮大風。
點名結束,各排帶開。指揮排被帶到無線班的老鄉院子里。
黃忠河照例把隊伍集合好,“刷”一個轉身,向王珂敬了一個禮。“排長同志,指揮排值班班長黃忠河向你報告,全排集合完畢,請指示。”
王珂嚇了一跳,他萬萬沒有想到,老班長會向他敬禮。
慌亂中,他連忙回了一個禮。“請稍息。”
“是!”黃忠河轉過身去,對著全排大聲喊道:“稍息。”說完,雙拳一提,握于腰間,跑步回到隊伍的最右側。
“同志們。”
王珂剛剛說完,全排“刷”地全體立正。
王珂頓時有些莫名地緊張,趕緊給全排敬了一個禮。敬完禮,才想起來,自己該說些什么呢?
“同志們,今天我很意外,既然上級讓我代理排長,就是希望我來帶領我們全排,成為一個鋼鐵集體,成為一個拳頭,處處走在全連的前面,當然我也希望大家支持我。”
王珂語無倫次的發言,引得底下有人在發笑,王珂一聽就知道是谷茂林,這小子估計現在最開心,甚至比宋睿民還開心。
王珂皺皺眉,接著說道:“我知道當好這個排長不容易,但我會努力地去適應這個新的崗位,我會從嚴要求自己,也會從嚴要求大家。”
說到這里,王珂頭上的汗開始出來了,這是他第一次以代理排長的身份,站在全排的面前“訓話”。
那時候領導講話,都被說成是“訓話”。王珂這時候有些后悔,以前怎么沒有注意到老排長胡志軍是怎么說話的呢?怎么自己越說越沒有話了呢?
“行,我就不廢話了,各班帶開,去開班務會吧。”
下面又是“刷”一聲立正,王珂敬了一個禮,他的首次隊前講話到此結束,一點也不出彩。
各班回去開班務會了,他去哪呢?他站在院門口正在愣神的工夫,只聽院外一聲:“王珂!”
王珂一聽聲音就樂了,是老排長胡志軍。
“胡參謀,我在這呢。”說著,王珂就跑了出來,月光下,果然是老排長胡志軍。
“排長,不,胡參謀。”王珂像見到親哥一樣,一時間格外親切。
“你還是不習慣,就喊我排長好了。”
“好,排長,你等一下,我今天又給你買了一卷糊窗戶的紙,我給你取去。”
“別去,我現在到司令部了,還缺紙嗎?以后不要買了,你留著吧,你得空,到我那取一支毛筆,也把你那字練練。走,我們轉轉去。”
“好。”
跟在老排長的身后,兩個人向村南走去。
又是一座橋,橋不大,三四丈長,橋下面的水不多,很淺,“嘩嘩”地流淌著。
“這次出公差,有什么收獲?”
“這次收獲大著呢。”于是王珂就從霹靂測繪小隊與連隊分開說起,到后來參加了古河道的考古,以及古河道出土的那些沉船與文物,最后說到南邵村的現場會。
這些都是老排長胡志軍最關心的事,一個不停地說,一個不停地問。
說到現場會高潮處,王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。“老排長,你老師的那三片殘頁定下來了,我見到了國內收藏界的一位大佬。”
“是嗎?”
于是王珂就把見到伯駒前前后后說了一遍,但老排長胡志軍顯然更關心的那三頁殘頁。“他愿意要嗎?”
“要,一口價兩百萬。”
“兩百萬?你是不是聽錯了?二十萬還差不多。”老排長胡志軍,當初對燕焦的爺爺開口閉口一百萬一張,后來就沒有了下文,敢情都是忽悠。
“是啊,排長。等我們這次西山駐訓結束,我就陪你去一下津門。不過這位老先生收藏你老師的東西并不是為自己。”
“那為了誰?”老排長胡志軍有些好奇。
“他是想等南邵村地下博物館建成,一起捐到這里。”
“王珂,你是說,這位老先生收下來,是為了捐給南邵村地下博物館。等等,你剛剛說南邵村要建地下博物館?”老排長胡志軍大吃一驚。
“是啊,也是這位老先生和津門大學捐款建的,估計最少也得幾千萬,要是連同水庫,搞不好就要上億。”
“啊,上億?”
王珂點點頭,走了幾步又說:“排長,伯駒老先生還讓我轉告你,讓給你老師捎個話。”
“什么話?”
“第一,只要是書圣的真跡,他都要。第二,你老師要是有興趣,將來可以到南邵的地下博物館來當館員,看著我們祖宗的東西。”王珂一字一句地轉述。
“這個伯駒老先生真是這樣說的嗎?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倒是令人肅然起敬了。”老排長胡志軍自言自語,這件事塵埃落定,他想老師是肯定非常非常開心的,這兩百萬價格老師能不能接受,胡志軍想,肯定老師不會要這么高的價格的。
兩個人又默默地走了一段路,老排長胡志軍才又問:“南邵村還有什么稀罕事?”
“有啊。”王珂又繪聲繪色地說起自己又認了一個干爹溫教授,以及另一個干爹董偏方創建董氏天膠廠和董氏診所的事。
說到興奮處,王珂對老排長胡志軍說:“排長,你見過有一種古井的水可以治療嗎?”
“水也能治病?”
“谷茂林回來沒有和你說嗎?這小子。”王珂開始揭底,他把當時和谷茂林如何幫助干爹董偏方找到自家的這口千年古井,后來又是如何到省城化驗才得知里面富含硒這種微量元素,最后又怎么無意地發現可以治療肝癌。
說到這里,王珂大叫:“排長,屯留村我們連隊當時有個耿叔,不知道你還有印象沒有?就是我們班住的那個房東。”
“有啊,那個胡言樓幫助他侄媳婦家挑水,撞破了頭,還是我去匯報的呢。”
“那耿叔現在就得了肝癌,我還介紹他去我干爹那里看看呢。”
“你去了屯留村啊?”
王珂點點頭,他好幾次想把胡言樓和那個小寡婦翠花相好的事,說出來,可是話到嘴邊,又活生生地咽了回去。此事絕不能說,和誰說,誰糾結。
大家是幫還是不幫?如果幫,就得隱瞞,就得違反紀律,如果不幫,可能就害兩家人,苦了耿叔一家,也苦了胡言樓的妹妹。
“排長,你教教我怎么當排長吧?”王珂開始轉移話題,這個代理排長來得太突然,王珂確實沒有想好?他應該從哪里入手?
“嗯,這次讓你代理排長,連隊也是有反復的。”老排長胡志軍若有所思,怎么說呢?如果不是副連長魯澤然,不是自己,不是王珂足夠優秀,依照丁指導員的意思,肯定是老班長黃忠河的。
但是這次駐訓,炮兵排除了快速搶占和撤離炮陣地,快速地裝載射擊諸元和裝填彈藥,真的沒有什么了。玩的就是指揮排,而指揮排重點玩的就是偵察班。
“王珂,我認為當好一個代理排長并不難,首先要把指揮排的業務抓上來,指揮排的業務能力強,才能讓炮兵排瞄得準,打得狠,其次……”
兩個人順著龍泉莊南邊的鄉間小道,彎彎曲曲,連續走過五座小石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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