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書網 > 錦衣長安 > 第二百五十三回 是真是幻
  隨后便是一陣凌亂而犀利的簌簌聲響徹禪房,門窗肉眼可見的劇烈顫抖了幾下,發出叮呤咣啷巨響。

  禪房里里仿佛卷起一陣颶風,把窗紙吹得鼓動。

  聽到這動靜,姚杳手腕一松,冷光突然散盡了,長絲轉瞬就收回到了她的袖中。

  噗噗幾聲輕響,窗紙應聲撕破,羽箭穿透了窗紙。

  姚杳離禪房最近,眼看著羽箭直逼面門,她的身軀向下一彎,羽箭擦著鼻尖,撲簌簌的激射過去,釘在遠處的樹干上,余音輕顫。

  還未等她直起身,一只手就搭在了她的腰上,卷著她,疾風掃落葉一般掠到了一旁。

  與此同時,又是幾支羽箭穿透窗紙,落在了姚杳剛剛站著的那片地面上。

  姚杳從暈頭轉向里回過神來,趕忙道了聲謝。

  韓長暮面無表情的抿了抿唇,沒說話,只定睛望住禪房。

  破了的窗紙在夜風里嘩啦啦的響個不停,像是猛獸張開了血盆大口,隨時都會亮出慘白的獠牙,撲將過來。

  這動靜實在太大了,禪房里的燈火劇烈的晃動不止,便有幾盞不堪重負的熄滅了。

  禪房里暗了下來,從緊閉的窗戶可以看到隱約的影兒,一道道扎在窗欞上。

  韓長暮嘖嘖兩聲,幸而聽了姚杳的話,沒有貿然去動那機關,不然他們倆現在已經變成刺猬了。

  眾人在外頭站的極有章法,避開了門窗,也與禪房拉開了一段距離,從窗紙穿出來的羽箭,有些扎在了樹上,有些扎在眾人面前的地上。

  羽箭深深釘在樹干上,從破口的地方流出灰綠色的汁液。汁液沿著樹干流到地上,那棵樹以肉眼可見之速枯死了。

  地上結的一層白霜突然化開了,同樣冒出灰綠色的汁液,原本深埋地下,積蓄了一冬的力量,只待春風化雨,便生發而出的草根,都湮滅在了汁液中。

  草木的氣息突然清冽盈人,只是一個呼吸的功夫,便被一陣陣沉沉死氣取代了,地上的汁液便眾人的腳下流淌過去。

  “有毒,快退開,往后退。”韓長暮看到了樹上和地上的變故,厲聲大喝起來。

  眾人也看到了不對勁,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。

  幸好射出來的羽箭不多,箭上帶的毒也有限,只是滲透了一小塊地面,繞著走還是可以繞過去的。

  韓長暮等了片刻,禪房內安靜下來,才帶著眾人繞過被毒液浸透的地面,往禪房走過去。

  縱橫交錯的影子落在灰蒙蒙的窗紙上,像是被人定住了似的,一動不動的。

  進門之前,眾人都嘴里含了避毒丸,臉上蒙了白面衣。

  進門之后,眾人紛紛后悔,沒有再戴上一套護手,厚點的,刀槍不入,水火不透的那種。

  韓長暮背手而立,望屋興嘆。

  不就是開了個機關嗎,怎么禪房里已經換了個人間。

  禪房里的一切,都被羽箭穿了糖葫蘆,扎的密密麻麻。

  他微微瞇了瞇眼,這機關如此兇煞,那密室里的東西,一定格外重要。

  姚杳看著眼前的一切,倒抽了一口冷氣,想象了一下這些羽箭扎在自己身上的慘狀,只覺得頭皮發麻,慶幸不已,大難不死必有后福,她可以走一趟賭坊了。

  何振福從縫隙里看到密密麻麻的箭矢,皺了皺眉,這么多,是要先拔了再搜,還是直接搜,這些箭杵在這多礙事,會不會刮破衣裳。

  韓長暮站在門口沒有貿然進去,先巡弋了一圈兒。

  箭矢雖多,扎透了禪房里的桌椅,花瓶佛像也被釘在地上摔碎了,但是奇怪的是,這些箭所到之處,并沒有流出灰綠色的汁液。

  姚杳在韓長暮身后適時開口:“大人,這些箭矢上的毒,是遇到活物才會釋放,草木皆是生靈,所以才會中毒。”

  韓長暮久經沙場,對明火執仗的開打十分熟悉,但對這些機關暗器的陰損手段,卻是所知不多了。

  他點點頭,轉頭對后頭的何振福肅然喊道:“去找幾個木箱子或者鐵箱子來,進禪房后,不要觸碰箭尖,要當心中毒,小心的把箭拔出來收到箱子里。”

  何振福是個謹慎的人,一聽這話更加如臨大敵,忙著吩咐去了。

  一陣亂哄哄過后,禪房里的東西都被搬到了院子里,羽箭也都被收進了大箱子里,何振福點了點數,頭皮一炸,這羽箭足有一百多支,他們這些人,一人分五支都扎不完。

  韓長暮讓何振福帶著內衛們在禪房門口守著,若有不對,隨時接應。

  禪房空了,別的地方沒有變化,只有南墻下的兩塊青磚向兩側閃開,露出一道碗口大的漆黑縫隙,只能伸進去一只手,絕對不可能鉆進去一個人。

  韓長暮慢慢靠過去,姚杳在旁邊提燈照亮,二人一起望向那道裂縫。

  縫隙里安置著一顆圓溜溜的石頭,外圈黝黑而正中慘白,隱隱還有鮮紅的紋路從內向外密布而出,這塊石頭閃著霧蒙蒙的幽光,像一只瞪圓了的鬼眼,與外頭的兩個人對視著。

  對,像眼珠子,這顆石頭像眼珠子。

  燈照在石頭上,投下個漆黑漆黑的渾圓影子。

  姚杳看了一眼,腦袋嗡的一下就炸了。

  這不就是鬼吹燈電視劇里用的那個眼珠子道具嗎?

  韓長暮定定瞧著那眼珠子,心無旁騖的瞧著,突然,他把手伸向了眼珠子。

  姚杳“誒”的那個字剛冒到嘴邊兒,看了一眼韓長暮的臉色,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。

  韓長暮摩挲著那眼珠子,緩慢的轉動起來。

  耳畔傳來滋啦滋啦的聲音,像是銹跡斑斑的鐵門別人推開,開的很吃力,聲音嘶啞難聽,又像是什么猛獸,把獠牙磨得霍霍作響,不用看,就能想象得到它嘴里流出的涎液。

  這聲音悠悠蕩蕩的,在聲音響起的轉瞬,韓長暮拉著姚杳趴在了地上,緊緊貼著地面,一動不動。

  等了半晌,沒有等來什么機關暗器,反倒是有清朗的微風,貼著后腦勺刮過來。

  姚杳抬了抬頭,驚呼了一聲:“大人,你看。”

  韓長暮聞言抬頭,眼前一片光亮,心神狠狠震動。

  素白的墻面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連綿蒼翠的青山,山間云霧繚繞,隱有鳥鳴,近處碧水幽幽野花競放,潺潺的水聲恍若悠揚的山間小調,格外動聽,濕漉漉的霧氣漫過了竹橋,將橋面浸染的一塵不染。

  碧空倒映在河水里,從竹橋過河,走到山腳下,竹塢依山傍水,干凈雅致。

  清朗的風便是從山間刮過,帶著甜絲絲的水氣,撲面而至。

  外頭是深幽的冬夜,而這里卻是春日,這一派悠然自得景致,分明處處透著詭異,可卻動人心神,拉著人不由自主的就像往里走。

  姚杳嘖了嘖舌:“大人,你說這是個什么地方,陣法?幻境?”

  韓長暮搖頭,他對陣法略有涉獵,可對幻境卻就不怎么熟悉了,他伸手試了試迎面吹來的山風,微微皺眉:“若是幻境,這也太真實了。”

  姚杳想到前世看過的那些仙俠玄幻小說,陣法和幻境往往都是相輔相成的,陣法可以呈現出幻境,而幻境可以加強陣法的威力。

  但不管是陣法還是幻境,都是為了困人殺人。

  這個地方,不能進去,進去了只怕會有去無回。

  姚杳莫名的覺得危險,脊背生寒,心生退意。

  她轉頭見韓長暮舉步,頓時一把拉住了他,疾言厲色道:“大人不可。”

  韓長暮定了下心神:“我知道這里頭有異樣,可不進去,如何接著往下查。”他拍了拍姚杳的手,道:“放心,我不會有事的,在這等我。”

  姚杳艱難的松開了手,眼看著韓長暮一步邁進了詭異的天地,她不知想到了什么,臉上的猶豫神情淡薄了幾分,篤定的跟了上去。

  就在姚杳走進去的轉瞬,那兩塊青磚無聲無息的合在了一起,而呈現出來的青山麗景一個扭曲,飛快的消散無形,素白的墻面重新顯露出來。

  那墻面上空蕩蕩的,就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。

  韓長暮在這個天地間走著,走的極慢,這地方著實詭異,綠草茵茵,清風拂面,都是那般真實。

  他走了幾步,聽到動靜,回頭看到姚杳,不禁又急又氣道:“你怎么跟進來了,不是讓你在外頭等著嗎?”

  姚杳漫不經心的笑了笑:“若這里是什么福地洞天,可以白日飛升的那種,卑職怎么能讓大人獨占呢?”

  韓長暮氣笑了,輕輕彈了一下姚杳的腦門,道:“回去吧,在外頭等我。”

  姚杳轉身,指著走進來的方向,淡淡一笑:“大人,入口沒有了。”

  韓長暮苦笑了一聲,倒不覺得有多么驚懼,有進來的法子,自然就有出去的法子,他望著山腳下的竹塢,冷笑連連:“那就過去看看,是人是鬼,總要會一會的。”

  姚杳凝望遠方,一派平靜的臉上隱含厲色,晃了下手腕:“是人是鬼,先砍了再說。”

  韓長暮抬了抬手,晃了晃手腕上的珠串,問道:“阿杳,樓船上我給你的手環,你可還帶著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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