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書網 > 大華恩仇引 > 第二三六章 七月初三宜訂盟(二)
  “放肆!”

  盧劍星拔出了佩刀,刀刃指向眼前的這個城關巡守小吏。

  見到頜王府的輦隊要出城,眼前這個不入品階小吏竟領著百余人擋在了通關臺前,阻住了一行人的去路。

  誰借了他這個膽子!

  聽了這一聲喝斥,巡狩小吏臉色變幻數次,最終咬著牙,沉聲回道:“世子,城外十余萬大軍對峙,眼下局勢不明,實在不宜出城。世子若是有了甚么好歹,小的們擔責不起,請回罷!”

  他的這番說辭顯是有人交待過的,打著保護夏承炫的旗號,把他困在都城之中。

  “我的安危,你一個小小巡吏操甚么心?讓開到一邊去,莫要壞了本世子的正事!”夏承炫下了輦車,站到巡吏面前冷聲斥道,“胡秀安鎖著城關,他是想反了不是!”

  原以為巡吏聽了這話會意識到事情的嚴重,不想他們只是低著頭,既不吭聲,也不讓開,倒似沒聽到夏承炫的話一般。

  “滾到一邊去,讓開路來!”夏承炫皺著眉,冷喝道。

  巡吏額間的汗水已涔涔而下,卻仍一步也未退后,輕聲回道:“世子,請不要為難小的。”

  夏承炫沒料到一個小小巡吏居然如此硬氣,絲毫沒被自己的架勢嚇倒,不禁怒極,抽出了他腰間的柳葉刀,喝道:“擋我者死!”

  巡吏昂起頭,看著夏承炫,正色道:“世子,我等奉命死守城關,今日若把你們放過去了,便是違了軍令,回去也是難逃一死。便是世子要殺了小的,小的也絕不敢放你們出城。”

  死在夏承炫刀下,至少是因公殉職,眷屬還能領得一筆不菲的撫恤銀。倘使因觸犯軍法而被斬殺,妻兒不僅得不到半點好處,還要遭受鄰里異樣的眼光。

  夏承炫看他神情堅毅,已知自己今日只怕難以出城了。乃恨恨把刀丟到地上,怒氣沖沖地回了輦車,“回府!”

  ......

  滄州城外二十里處的官道上,三、四千輕騎席地而息,人、馬皆趁著這半個時辰的空檔填飽肚子,以應對接下來三個時辰的連續跋涉。昨日收到夏承炫的密信后,夏承燦并未多思,當即下達了軍令,讓各千夫挑出各自手下一半的人馬隨他北上。

  夏承炫說的對,頜王府與贄王府有著共同的敵人,只有齊心合力才有可能報此血仇。身在庇南,耳目不通,夏承燦并不清楚都城的局勢,然,以他聰慧自然能猜得七八成。

  敵人在都城,那他們的戰場便應該在都城。一旦夏牧炎登基,第一個想除去的一定是贄王府。

  贄王府對夏牧炎的恨超過了所有人,且三王中贄王派的實力無疑是最強的,因為他們掌握著九萬白衣軍。

  而夏承燦在北鄴城所為,也讓夏牧炎有很好的借口除掉他。

  雖然此去都城,己方勝機并不大,卻也遠比在庇南坐以待斃要強得多。

  夏承炫是個可靠地盟友么?

  夏承燦不知道,然,他沒有選擇。共同的仇恨把他們綁在了一起,夏承燦愿意相信他和自己一樣,把報殺父之仇放在任何利益之上。

  于是,迎著清晨的涼意,他帶著這四千五百輕騎一路向北而去。

  手中定量的軍糧吃完,夏承燦從草地上起身,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,躍上馬背。

  身旁的傳令兵急忙跟著翻身上馬,驅騎向后,一路喊道:“息畢!”

  潛入路邊草叢中大小解的將兵聽了令聲,急忙擦凈股腚,回到隊中。十息之后,傳令兵又從隊尾一路驅騎行道隊首,鏗聲報道:“少帥,人馬滿員就緒!”

  “走!”夏承燦大吼一聲,策馬行在了最前,四千五百輕騎浩浩蕩蕩往北疾馳。

  ......

  “虞先生,再無外人,有甚么事,不如就開誠布公罷!”四人在陳家莊練功房的密室中坐定,陳近北乃謂虞凌逸道。

  他與安烏俞相交多年,自也就沒那么多客套了。

  虞凌逸點了點頭,正色道:“既是開誠布公,我便絕不該隱瞞自己的身份。陳莊主、徐先生,虞某乃是厥國領內衛大臣虞凌逸,受主君之令攜四樣信物來大華尋找端木氏遺脈巨鹿王、耒陽王后人。”

  他這兩句剛說完,徐嘯鈺及陳近北二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對方,臉上、眼中皆是布著滿滿的震驚。雖還未及細說,二人卻已能大概猜到始末。

  虞凌逸將二人的臉色瞧在眼里,心中暗喜:“觀他二人的神情,只怕他們心中也已了然,此事已成大半。”乃謂二人道:“三百三十幾年前,夏汝仁引兵叛變。叛軍聲勢越來越大,端木氏苦苦支撐卻接連戰敗,只得帶著親信、眷屬一路避退到南疆貧瘠之地,在那里建了現下的厥國。”

  此事世人皆知,虞凌逸再次言及不過是欲讓二人想起國滅之恨。

  “三百多年來,端木氏沒有一天不想著領兵北征,收復故土。只是夏氏在中原的根基深厚,厥國一直難有一戰之力。黃天有眼,厥國有了圣天子英宗皇帝看起來像廟號,當成是年號吧,計定十年,終于有所功成。”虞凌逸一臉肅穆說著,顯然言出本心,毫無半點阿諛諂媚之色。

  端木玉之才,早已天下聞名。徐嘯鈺、陳近北皆是耳聞通達之人,自然之道厥國時下的皇帝是登基不久的端木玉。

  “數日前,皇上整理先皇遺物,竟意外找到了十三封封存了三百多年的舊信。寫那十三封信的,乃是當年未及隨前朝大軍南撤的端木氏皇族,一個是耒陽王端木承平,一個是巨鹿王端木承安,二人是同母所生的胞兄弟。”言及此,虞凌逸分別看向徐嘯鈺、陳近北、安烏俞,正色道:“目前可以確認的是,巨鹿王的后人便是現在的安家和陳家。安閣主,煩請你把此間緣由說與陳莊主聽。”

  安烏俞點了點頭,把昨日摘星閣中二人所言之事原原本本告訴了陳近北,最后從懷袋中取出了六封信,遞給了他,“先看上面五封。”

  陳近北趕緊伸出雙手,把信接了過去,一封封詳閱。閱畢,抬首閉眼,良久不語。

  虞凌逸正要相詢,卻見他突然睜開了眼睛,向安烏俞道:“安兄,信中印跡可有比對過。”

  巨鹿王的印璽只有一個,一直留在安家。陳近北雖不疑有詐,卻仍開口問了這一節。

  茲事體大,便是有萬一的錯漏,他也希望能查究透底。

  安烏俞早有準備,自背上取下了袱包,又從袱包取出了一個小方盒。打開方盒,里面是一方印璽,安烏俞把它輕輕取出,送到了陳近北面前。

  這方印璽約莫兩指寬,高約兩寸,泛著明顯的古舊之氣。

  陳近北小心接過這方印璽,再從抽屜中取出了印泥盤及畫紙一張。用印璽沾了印泥后,在畫紙上按壓,其上出現了篆書四字:巨鹿承安。他取出五封舊信的最末一頁攤在桌面,與畫紙上新印跡詳細比對,哪里能找到半點差別?

  “呼”良久后,陳近北乃深深呼了一口氣,小心翼翼把舊信和印璽一一歸位,再奉到了桌案上,跪下身行了拜祖之儀。

  虞凌逸靜靜看著陳近北認祖歸宗,見此間事畢,乃道:“皇上有諾,若巨鹿王后人能重歸端木氏,為厥國北征大業效力,事成之后便重封舊地,賜世襲罔替王爵。”

  各國爵位皆分三種:終生爵,也就是不世爵、世襲爵、世襲罔替爵。其中,世襲罔替的爵位乃是最高等的封爵。

  一旦得了世襲罔替王爵的封賜,意味著其后人可以永世承襲這一爵位。大華的四位異姓王便是世襲罔替的王爵,因此,其后人世代都是異姓王,四人的封地形同國中之國。

  歷來各國的世襲罔替爵都是非開國功勛不封,安、陳兩家若能得此封賞,那自然是頂了天的厚賜。

  安烏俞昨日看了端木玉的親筆信后,便知了此事,當即便應允安家原為厥國大業效犬馬之勞。端木玉的這個承諾,便是他認為值得安家不計一切代價,孤注一擲的希望。

  那也是安烏俞一夜不能成眠的緣由。

  替厥國效力,既是承祖宗之業,又是謀后世福祉,安烏俞沒有理由卻拒。

  陳近北一臉的難以置信,他終于明白何以安烏俞今日會如此欣喜、開懷,因為他此時便是一樣的心境。

  陳家雖已富可敵國,卻終究不擁寸土,乃所謂的“富而不貴”。沒有朝廷做倚靠,一旦后人出了個庸碌無為的混子,或許百萬家資便終了于此,這便是世人稱的“家財萬貫不如細水長流”。

  正咋舌詫異間,陳近北突然皺緊了眉,一臉憂容。

  “陳莊主,尚有何疑慮?”虞凌逸忙問道。

  厥國缺錢,眼前的陳近北便是天下最富之人,虞凌逸自然不想讓他生出任何猶疑。

  陳近北輕輕點了點頭,正色道:“只怕貴主不知巨鹿王后人已分出良家,他只許了一個世襲罔替王爵的封賞,這是給安家,還是陳家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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